邓兴旺:“千人计划”入选者,北京大学讲座教授,未名兴旺系统作物设计前沿实验室(北京)有限公司董事长兼首席科学家,美国耶鲁大学终身冠名教授,美国科学院新科院士。
北京时间4月30日深夜,“千人计划”学者、北京大学讲座教授,耶鲁大学冠名终身教授邓兴旺博士接到电话:他在美国科学院150届年会上被增选为院士。
在5月1日上午的越洋电话采访中,这位美国新科院士提到最多的,是自己的出生地——湖南湘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35年前,他离开那个遥远的小山村,走向北京、走出国门;15年前,学有所成的他开始从大洋彼岸回归,向着自己的出生地,越走越近。
从湘西到北大
差距和贫穷,并没有让他感到自卑。他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不会比别人差!
1978年夏天,不到16岁的邓兴旺怀揣着乡亲们给他赞助的70元钱(总共是100元,其中30元买了火车票),告别怀化市沅陵县北溶乡三八管坪村,生平第一次离开县城、坐上火车,到千里之外的北京大学求学。
电灯光、普通话……初到北大,一切都是陌生的。通过与室友交谈,班里年龄最小的他发现:与城里的同学相比,自己读的书、知道的东西太少了。之前他连自行车就没骑过,更不用说摩托车、录放机,和邓丽君的歌曲了。
这个之前“完全凭脚走路”的山里娃并没有自卑。贫困的家境,练就了他肯吃苦、能坚持、任何机会都不放过的个性。他坚信:只要自己努力,就一定不会比别人差!
进北大之前,他都没听说过“生物学”这个名词,更谈不上喜欢。从翻译过来的教科书、极少的影印外文书中,他渐渐喜欢上了生物。每月15块钱的助学金,帮助他顺利考上北大硕士,并立志从事充满未知的植物生物学研究。
硕士临近毕业时,他与许多同学一样,打算到美国留学。当时申请美国学校每个学校要先交30到60美元的申请费,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的邓兴旺向几所美国大学提出:能否暂时免我的申请费,等我入学后再补交?最后,他获得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同意,并顺利通过了前者委托中国知名学者汤佩松教授的面试。
1985年8月,邓兴旺口袋里装着从他北大导师那里借来的50美元,踏上了留学之路。
从北大到美国
面对巨大的学术压力,他对自己说:这里的研究条件比国内好很多,不多学点事就亏了嘛。
“到美国的第一感觉,是人生地不熟。”邓兴旺笑言,赶到伯克利分校时已是晚上,除去打的钱,他只有25美元,根本住不起旅店。多亏那位华裔出租车司机帮忙,把他拉到校园附近的留学生公寓,在那儿借住了一晚。
虽然伯克利分校的氛围很宽松,但他还是感受到压力:语言有障碍、专业水平太低。但与每月800美元的全额奖学金和世界一流的研究条件相比,压力算不了什么:“这里的条件比当时国内好很多,不多学点事就亏了嘛!”
说归说,实际研究并不轻松。自读博士起,他就一直从事“植物光型态建成及光信号转导研究”,以搞清楚植物对光的感知并调控生长以适应其环境的基本原理。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这还是未知的“黑暗世界”。在这一前沿课题研究过程中,难免会碰到不可逾越的“高墙”。
一堵堵“高墙”并没有阻挡他前进的脚步。凭借探求未知世界的强烈欲望,邓兴旺获得了学术界的认可——
1995年,他因在调控植物光形态建成的有关基因的研究中所取得的杰出成绩,荣获美国总统青年教师奖;
1998年被耶鲁大学提前聘为终身教授;
2003年,他成为国际植物分子生物学会Kumho奖的唯一获得者……
截至目前,邓兴旺领导的研究组累计在国际权威学术刊物上发表230多篇研究论文,其中《细胞》 7篇、《自然》3篇、《科学》3篇;每篇论文平均被引用次数达63,其H指数达72(即至少有72篇文章平均每篇被引用至少72次)。他们创立了国际植物光信号转导和光控发育的理论体系,其结果成为该研究领域的国际标准。邓兴旺本人,也因此成为国际植物生物学研究领域的主要专家、领军人物。
说到成功,他强调了两点:一是从那么穷的山村走出来,到了外边感觉条件很好,只要努力肯定会有所作为;二是在乡村里读小学、中学时练就了吃苦耐劳、决不放弃的本领。“不是碰到困难就放弃,而是想方设法克服它!”
他还有一个“怪论”:不要相信任何别人说的话。“成功之路很难重复,按照别人的做法做不一定成功。把握好自己的现状、用好目前的条件,努力做就好了。”
从美国到中国
这是我自己想做的事,而且很有意义,所以谈不上委屈,更说不上后悔。
“这一生到底追求什么?难道就在异乡做一个过客?”随着学术研究和职业生涯的稳步上升,邓兴旺心中的困惑也越来越大。
湘西那个遥远的小山村,像一盏灯火,再次在心中燃起:“想让小时候生长的地方变好,必须有人去做。”
从1998年开始,他开始回北大讲学;越到后来,次数越多、时间越长。2003年下半年,他临危受命,与王晓东博士作为共同所长,创建了我国现代化科研院所体制改革的试验田——北京生命科学研究所。他和王晓东白手起家、筚路蓝缕,从招聘人才到建章立制,使北生所成为国际生命科学领域耀眼的新星。
2008年,46岁的邓兴旺开始了人生的又一次转向:从基础科学研究转向农业生物技术研发,以促进改变中国种业“四面楚歌“的被动局面。
“在中国,搞植物生物学基础研究的人已经比较多,多一个少一个对国家影响不是太大。”邓兴旺认为,更为需要的,是把国际上最先进的研究成果应用到农业生产中去。“这既需要前沿的基础研究经验和国际视野,又必须对中国的农村、农业有了解、有感情——而我有这个自信。”
要做就做最前沿、最有用的。邓兴旺于2008年起重组并增强其技术研发团队。2009年8月,未名兴旺系统作物设计前沿实验室(北京)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前沿实验室”)宣告成立,他出任公司董事长兼首席科学家。
邓兴旺研发团队瞄准的第一个突破点,是杂交水稻当时的最大技术瓶颈——制种光敏难题。原有的杂交水稻制种,对温度要求非常严格,大田温度与预期温度稍有偏差,制种效率和质量就会大幅下降。2010年,邓兴旺带领的技术团队开发出第三代杂交水稻育种技术,使杂交水稻制种彻底摆脱了对温度的依赖。目前该技术正在进行第三期安全评估实验,预计明年夏天就可以投入大田生产。
与此同时,他们还掌握了全基因组分子标记辅助育种等多个核心技术,有望培植出非转基因的抗除草剂优良性状作物新品系,如小麦、玉米、油菜等。目前,前沿实验室聘请袁隆平院士担任高级顾问,还吸引了2位“千人计划”学者、3位海聚工程人才和4位中关村高端领军人才。
“我们的目标,是打造中国的自主创新现代农业生物核心技术研发中心,培育出高产、优质、抗病虫害、抗逆境和水资源及营养高效利用的作物新品种,并加速实现产业化,从而为中国未来粮食安全提供技术保障。”说到未来,邓兴旺信心满满。如今,他每年在中国呆将近10个月,把大部分精力花在育种上了。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在企业化科研制度不完善、市场经济不成熟的条件下,从一名实验室里的科学家转型为从事新品种培育研发的企业领军者,其间的酸甜苦辣,非局外人所能想象。
“我并没有觉得委屈。”已50岁的邓兴旺依然满怀激情,如果有委屈感,就说明把自己当外人来看。“目前的事是我自己想做的,而且很有意义,所以谈不上委屈,更说不上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