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作者:董春洁 •图片说明:董春洁 绘
“候鸟”科学家海南育种35年 ——沪上粳籼杂交水稻专家顾庆华谈粮食安全
本报记者 孙云
候鸟南飞,35年不曾停歇。中国粳籼杂交水稻育种“第一人”顾庆华,过去35年中,一半时间花在了海南的杂交水稻繁育基地。65岁的他,没有想过何时离开稻田,因为,“水稻种植是粮食安全的基石,育种则是种植的基石。中国人的吃饭问题,没有一个国家能解决,只能靠我们自己!要守住耕地红线,要确保粮食安全,其路修远,仍需漫漫求索。”
风吹稻浪,常人只见景象浪漫,怎知其中的曲折艰辛。在顾庆华从海南回沪工作的间隙,记者在浦东农业技术推广中心的试验田边,采访了这位不想收拢双翅的耕耘者。
老师的一句畅想在少年心中种下一个梦
记者:您是如何走上南繁这条道路?
顾庆华:少年时代,老师的一句畅想在我心中种下了一个梦。
读中学农专班时,老师看着稗草无限向往:“如果水稻的生命力能像稗草一样顽强,产量该有多高啊!”老师的无心之语,在我心里种下了一粒种子,从此迷上育种。1978年,市科委第一次搞南繁,我和一个同事成了“开荒人”,一直干到现在。
记者:育种似乎离不开南繁?
顾庆华:是的,海南岛的三个热带县市——陵水县、三亚市和乐东县集聚了全国的育种专家。形象地说,在其他地方10年才能办成的事,在海南,5年就能搞定。记者:南繁有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是不是很容易出成果?
顾庆华:失败比成功更常见,许多人辛劳一生却一无所获。
想当初,我选择粳籼稻杂交课题,许多同行说这是条死路,但我就是喜欢另辟蹊径,知难而进。幸运的是,我选对了方向,把死路给走通了。
16年磨一剑,2008年,全国独一无二的光温敏感雄性核不育系精籼杂交稻“浦优22”诞生。在浦东航头镇的15亩农田中,去年亩产826公斤,比“秋优金丰”等高产品种增产150公斤/亩,比老百姓熟知的老品种“寒优湘晴”更是增产三成!记者:袁隆平的新纪录是亩产926公斤,这样看,“浦优22”的产量并不高?
顾庆华:你一定听说过印度农夫亩产1500公斤的新闻,不仅是在印度,国内许多地方的试验田也不断有超过926公斤的纪录,云南独特的地理优势还使得当地亩产超900公斤很平常。
与在特殊地理环境或者一小块特定实验田中创记录相比,在大面积生产中达到稳定高产,这才是我的理想。袁老培育的那个品种在上海试种过,第一年大面积倒伏,第二年没倒伏,但亩产才600多公斤。所以,我们要为上海等沿海地区度身定制,在大面积种植中实现稳定高产。
南繁需要耐得住寂寞和艰辛
记者:基地在距离三亚60公里的陵水县,有山有水,风光不错吧?
顾庆华:说个笑话,我爱人探过一次亲,再也不肯去第二次。即使这两年条件改善,我说请她顺便去三亚旅游,她也坚决不肯再去。
记者:难道第一次探亲让她有了心理阴影?
顾庆华:我爱人去探亲时,条件虽已比最初好了很多,严重的水土不服仍让她全身发痒,皮肤都抓破发炎了。我没敢告诉她,其实我吃的苦远比她感受的更多。
记者:创业想必很艰苦。顾庆华:1978年第一次去海南,路程整整6天!那时候每天的生活补贴才3角7分,为省钱,我们除了背去七八公斤种子以及其他各种材料,行李里还塞了咸肉、酱菜、黄豆……肩挑手提,一路颠簸,真吃不消。
住进陵水当地农民的泥瓦房里,半夜里我常吓出一身冷汗。为什么呢?我们住在客堂间,屋里有一具给老人准备的寿棺。最初几天,晚上醒过来,迷蒙中忘了自己在哪里,猛然看见一具黑漆漆的棺材,你说怕不怕?
我们要自己去山里雇车买木柴,拉回来劈柴、晾干、生火,还要做饭、种菜、洗衣。下地也要自己干。我的一个徒弟是城里人,最初下田,要靠手爬才能上田埂。
记者:心灵的寂寞也很难熬吧?
顾庆华:那时候没有网络、电话,只能与家人通信,忙得还没时间写信,一周最多写一封。寂寞的时候,我会翻来覆去地看信。
为节省经费,南繁一般只派两个人,其中有15年的时间,我还是孤家寡人,每晚与飞蛾作伴。夜空星斗满天,仿佛触手可及,虽然美丽,却像一张无边的网罩,压垮耐不住寂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