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600598.SH)剥离米业公司的重组方案刚刚被临时股东大会通过,就曝出米业公司获得国家专项资金扶持的消息。北大荒网8月6日刊登一则题为“北大荒米业获国家老工业基地专项扶持”的消息指出,北大荒米业集团申报的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项目“近日”通过了国家发改委组织的专家审核,被列入2013年东北等老工业基地第一批中央预算。这意味着北大荒米业符合国家产业政策及地方、企业发展规划要求,有可能获得国家大额专项资金支持。
与米业公司的离奇亏损并“及时”剥离一样, 坐拥1300多万亩土地,毛利率为100%的北大荒出现的巨额亏损也让投资者想不明白。
出售大幅亏损的核心资产北大荒米业后,北大荒只剩地租收入、农用物资和工业品三块业务。地租将成为北大荒的最主要业务板块。但据《中国经营报》记者调查,北大荒不断暴涨的地租、各种摊派,最后能否转化为上市公司报表中的利润或许还是一个未知数。
地租暴涨
据北大荒(600598.SH)旗下859分公司的农户向本报记者反映,859分公司存在“撕毁承包合同、随意抬高土地承包价格、侵吞粮食直补、摊派种子化肥、变相收费”等行为。其他分公司如856分公司、七星分公司、青龙山分公司的农户也遭遇同样的状况。
根据相关土地政策,我国土地经营政策长期不变,最低30年。中共中央办公厅1997年发布16号文件明确规定,土地承包经营期限再延长30年。
但在1996年,859农场以“更换土地证”的名义,从五十多户承包农户手中收回了土地承包经营证书,据悉,新证书至今没有发给农户。在原有的土地承包经营证书中,农户的耕地承包到期时间最早为2015年12月31日,最长时间持续到2055年12月31日;“五荒”耕地的承包经营时间均为1996年1月1日至2025年12月31日。
北大荒董秘史晓丹短信说:“我们是国有土地,没有30年之说。”
土地承包经营证书被拿走后,各农户一直按照原承包面积交纳各项费用,每年在原承包土地上实行耕种,这一阶段,859农场和农户实行“事实承包”。几年后,859农场让农户每年签订承包期限为一年的合同,推行“年租制”。但“年租制”在2010年发生了巨大变化,859农场对此前一直稳定的土地承包费进行大幅调整,此后逐年递增。
“从2009年开始,北大荒下属各农场正式实施与农场职工一年一签合同,每年不断提高土地承包金。”承包了300亩旱田、240亩水田、户籍在859农场的职工于文显得有些激动,“现在种地不赚钱还亏钱,去年我亏损了6万多元。”859农场农户于文(化名)告诉记者。
2012年,开发性家庭农场旱田承包费为255元/亩,上涨25元/亩;水田承包费定为365元/亩,上涨65元/亩。
2013年,土地承包金再度调高,旱田和水田承包金分为每亩270元和380元,皆上涨15元;“新增耕地”每亩承包费标准为旱田180元、水田280元,不享受国家政策性补贴(良种补贴除外)。
当地农户陈英(化名)给记者详细计算了每亩水稻的种植成本:地租成本360元、二胺10公斤折合36元、尿素5公斤合25元、钾肥3.5公斤合28元、种子5公斤合30元、农药30元、水电100元、人工费250元(含播种、收割合计)、机车作业费50元、技术保证金10元等。这些成本合起来每亩竟高达1000元以上,而黑龙江属于高纬度地带,每亩水稻产量最高仅能达到1000斤,这还必须是种植年限达五六年以上的土地,一般每亩的产量在800斤～1000斤之间。
“如果遇上年份不好,每亩只能产800斤左右,那按照每市斤的收购价1.25元算,以每亩承包费360元计算,加上各种费用、成本,每亩净亏100多元。”陈英告诉记者。
北大荒859农场职工们在给本报的举报材料中认为:“农场这样做是违反承包合同,随意抬高土地承包费。”“即便在十几年前,每亩地的开荒成本至少也在1000多元,开1000亩荒地少说也得投入上百万元,如今还未把开荒成本收回来,土地就被收回去,还得给北大荒交地租亏本种田。如果早知道是这样,还有谁会选择开荒?”陈英反问道。
地租之外
除地租问题之外,各农场职工指责作为北大荒附属分公司的农场还“强行摊派”,违反国家政策,截留国家粮食直补、农资综合直补及良种补贴。如指定种子品种令农场职工购买,如不购买就威胁不允许承包土地。
859农场职工在举报信中称:农场摊派的种子出自农场领导,质量差、价格高。以前使用这种种子,造成大面积减产,并且价格比市场价高1元多,每亩摊派9斤种子。
农户杨德财(化名)告诉记者,“农场卖给农户的种子每斤高达3.8元,而黑龙江省农科所的水稻种子每斤才2.2元,而且免费将种子送到家。农场摊派的种子抗病力差,产量不行。”
除了“摊派种子”,北大荒还同时被指摊派化肥、农药等农资。859农场多个职工称:859农场要求必须到指定地点购买化肥,尿素每吨2521元,而市场价每吨2200元,每吨差价321元;二胺每吨3547元,市场价每吨3200元,每吨差价347元。
更令农户们不解的是,北大荒859分公司农场要求农户们使用黑龙江新绿农业科技开发有限公司生产的双微肥、北大荒汉枫农业发展有限公司生产的北大荒专供肥以及其他各种农垦集团旗下子公司生产的农垦专用肥,唯独未要求使用上市公司旗下子公司浩良河化肥分公司生产的肥料。陈英告诉记者,在农户心目中,大庆牌化肥、复合肥是大家公认的好肥料,其次大家认可的好化肥便是北大荒浩良河分公司生产的化肥。虽然这两个牌子的肥料比市场平均价格高一些,但由于肥效好、性价比高,受到农户们的欢迎。
但令人不解的是,就是这么一个受农户欢迎的浩良河化肥厂,自北大荒上市以来已经出现连年亏损的局面。浩良河化肥厂党委书记、总经理张维明曾在今年6月25日的生产调度会上说,浩良河化肥厂自从“油改煤”以来,在项目建设、设备改造等方面,北大荒给予了大力支持,公司很大程度上是靠着北大荒“输血”才能维持运营。
另外,859农场摊派给农户的秧盘0.85元一张,而市场价仅0.64元,中间差价0.21元,每栋大棚需秧盘2200张,农户需多支出400多元。
前进农场的杨连德告诉记者,除了摊派种子,农场还摊派其他费用多达46项,“现在每年收科技保证金,每亩182元,农场说如果经营过程中没问题给返还,但是到每年秋收后,由于各项罚款几乎都被扣没了,有的还需另交罚款,有的农户好点能每亩返回20～30元。”
859农场职工于文告诉记者,农场每年每亩收取农户10元的技术保证金,仅此一项就增加农场内所有农户整体费用几百万元。
除了被指“强卖”,859农场职工还指出北大荒涉嫌“强买”。于文告诉记者,秋天收粮食时,北大荒下属物流公司向农户们截粮,不准他们向外卖出。“如果不交水稻,农户们自己开垦的荒地将被按比例收回。因此,几乎没有人敢不卖这笔粮。”
记者折算了一下,由于北大荒会在收购中扣掉“除杂除水”重量,这样其比市场上其他米业公司的成本低0.17元/斤。
此外,多个农户还指责北大荒下属各分公司违反国家政策,截留国家粮食直补、农资综合直补及良种补贴。
859农场职工在举报信中称:开发性家庭农场和新增面积,各农户耕种多年一直向国家缴纳各项税费。按照2004年国家及黑龙江省发放直补的规定,对于缴纳税费的都有粮补。但农户并没有得到全部的粮补。859农场领导解释说,2001年北大荒上市时该农场只有47万亩,所以领取粮补的也只有47万亩。但多位859农场职工集体去上市公司查阅土地证资料时发现,859农场2003年的土地证上已经明确有137万亩土地。至今为止,这90万亩的耕地面积在8年时间里的“粮食直补”均未发放到农民手中,共计约5亿元。
按照国家规定,国家农业补贴都是专款专户,直接打到农民银行账户里。对于农户提出的这一说法,北大荒董秘史晓丹曾向媒体回复称:“关于截留直补是不存在的。”
土地承包增幅两说法
占据着936万亩耕地和360万亩可垦荒地,北大荒每年的土地租金滚滚而来。
记者查阅发现,根据《招股说明书》,在1998年至2000年三年间,北大荒分别取得承包费9.7亿元、8.8亿元以及8.1亿元,均占当年主营业务收入的一半左右。
2012年北大荒年报“毛利率”一栏中,土地承包收入的毛利率为100%。“一本万利的生意。”一私募人士感叹说,世界上恐怕没有比这样“躺着等钱送上门”更轻松的生意了。
而据北大荒下属859农场的于文介绍,北大荒上市之前,按级别不同,由早年职工自费开发的“开发性家庭农场”的承包费每亩5～20公斤大豆抵算,2010年原“开发性家庭农场”每亩收费变为70元,其余的新增面积收每亩100元。
2011年原“开发性家庭农场”每亩收费涨至80元,新增面积每亩涨至150元,除此之外这一年新开发出来的土地面积被称作“湿地”。这一部分地有两种收费标准,农户若是一次性每亩交180元,则来年可被视为“开发性家庭农场”并按其标准收费,若是只交90元每亩,则还是被视为“湿地”面积。由于农户们不晓得来年“开发性家庭农场”会以怎样的价格收费,因此基本上选择了90元每亩的价格进行交纳。此外,原“开发性家庭农场”以及“新增面积”基本上都是水田,而“湿地”则一部分是水田,一部分是旱田。
农户们都对突然改变称谓的“湿地”不得而解。然而知情人士告诉记者,所谓的湿地或许以2009年至2010年,北大荒与农垦集团之间私下进行的土地置换有关。
记者在黑龙江省农垦总局的官方网站上看到,自2009年5月至2010年9月,北大荒旗下的分公司与农垦集团旗下的农场进行了等量土地置换,涉及到的农场和分公司有勤得利、八五六、八五四、七星、兴凯湖、青龙山,置换总量达89.62万亩土地。当地农户陈英告诉记者,罐区内的土地,其水利工程的兴修要花费大量的资金,因此灌区内的土地承包价格也要比罐区外高许多。按照陈英的说法,北大荒投资兴修的水利工程,在刚刚取得农业投资效益的时候,便被农垦集团以同样面积却效益较低的土地置换出去。
时至2012年,土地承包价格像“坐火箭”一样有了很大的提高,“开发性家庭农场”每亩收费涨至275元,“新增面积”每亩涨至235元,而“湿地”承包价格则统一为150元每亩。令农户们没有想到的是,2013年土地承包价格又有了飞跃,“开发性家庭农场”每亩收费涨至360元,“新增面积”每亩涨至285元,而“湿地”承包价格则分别为水田每亩275元、旱田每亩175元。
按照于文的说法,北大荒2012年土地承包收入中,“开发性家庭农场”承包收入增幅高达244%,“新增面积”承包收入增幅高达169%,“湿地”承包收入增幅高达67%。也就是说2012年北大荒土地承包收入的增幅在67%~244%之间。但北大荒年报体现出的2012年承包费收入涨幅仅有16%。北大荒财报显示,2011年土地承包收入17.29亿元,较上年上涨15.53%,这与于文所说的承包费由70元增到80元14.3%的增幅相近;2010年土地承包收入14.96亿元,较上年也增长了9.88%。
即使全部按照于文所说的承包费最低67%的增幅计算,2012年北大荒的地租收入至少应该是2011年的1.67倍以上,即2012年的地租收入至少在28.87亿元以上,比年报中的20.07亿元多出8.8亿元。大幅增长的土地承包费哪里去了?对此北大荒截至发稿前一直没有回应。
8月5日,北大荒剥离米业公司的议案获得临时股东大会通过。在会上,北大荒董事长刘长友表示剥离米业之后,北大荒未来会把主要精力放在承包这一核心业务上。
据此前媒体报道的信息显示,7月22日,刘长友专门到北京拜会了部分机构投资者,就重组中的相关问题进行沟通。
剥离核心资产米业公司,把亏损的“祸首”鑫亚经贸留在上市公司(见本报2013年8月5日第2022期B1版),北大荒的这一举动曾被外界称之为“倒掉孩子,留住脏水”。
对于前述举报问题,记者多次致电致函北大荒董秘办求证,但截至发稿时一直没有得到更多回复。(张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