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范八政,食为政首。自古以来国家把农业看做是治国安邦的头等大事。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民以食为天”的真理颠扑不破。
“农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粮食是基础的基础!”“一颗种子可以改变一个世界!”“我们自己的饭碗,主要靠自己的粮食!”“加强农作物育种科研,推动民族种业发展!”……在嘉兴市农科院南繁基地里,老院长姚海根亲笔书写的大字,默然地张贴于斑驳的墙上,却一字一句镌刻在每一位南繁育种人的心间。
1965年,嘉兴农业科技人员在全省率先开启南繁征程,在嘉兴冬天气候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利用海南岛典型的热带气候条件,加种一季水稻,以加快新品种选育和良种繁育的进程。
近半个世纪间,他们共育成水稻新品种150余个,累计推广面积达4.9亿亩,增产粮食90多亿公斤;49年来,一代又一代的水稻育种人寒来暑往、不曾停歇,艰苦奋斗、不舍昼夜,被称为“追赶太阳的人”。
只争朝夕的逐梦人
今年4月底,记者追随南繁育种人的脚步,跋涉2000多公里前往海南省陵水黎族自治县采访。嘉兴南繁育种基地位于该县大漾、九田冻、武先坡的试验田已是稻浪滚滚、稻香阵阵,这一季的南繁育种工作进入了最忙碌的时期。
从嘉兴到陵水,这一路大约花了7个小时。
“以前到陵水,至少需要7天!”这是姚海根、杨尧城等老一代南繁育种人时常挂在嘴边的感叹。1974年冬天,老姚第一次参加南繁,从嘉兴乘火车到广州,彻夜排队买票,辗转摆渡到海口,住一晚小旅馆,再从海口坐汽车到陵水,7天已经是最短的时间,若途中有所耽搁,得要十一二天才能抵达。
老姚说,40年的南繁经历,他不仅是国家建设的参与者,更是祖国发展的见证人;老姚说,40年的南繁岁月,他在海南度过了20多个春节,俨然“半个海南人”了;老姚说,40年的南繁征程,从育成第一颗种子,到如今已培育90个水稻新品种,累计推广种植面积2.9亿多亩……
千里迢迢南下育种,究竟为了什么?老姚的回答很简洁:“为了大地的丰收,为了农民的欢笑。”他给自己的种子命名为“秀水”、“祥湖”系列,因为“秀水”是嘉兴的俗称,而“祥湖”则是他出生的地方——距离西塘古镇3公里的水乡祥湖荡,他说,这是育种人的家乡情结。
秀水、祥湖、嘉育、嘉早、嘉湖、嘉优、嘉禾……每一个新品种的命名,都深藏着南繁育种人对家乡的热爱、对梦想的坚守。
育种大部分工作时间蹲在田间,播种、杂交、观察记载、选种、测产,其中的辛苦,常人难以想象。“我们育种人是完美主义者,更优更高更好,是我们的追求。”老姚说,他们并不觉得辛苦。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是老姚、老杨如今的写照,今年均为71岁的他们依然追赶太阳、追逐梦想,与时间赛跑,只为再多孕育一颗种子。
午后2时,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老姚骑着他的“小毛驴”前往试验田,这段路他要骑上15分钟。下到田里,老姚拿着镰刀开始埋头选种,不一会儿汗水浸湿了衣衫。不远处的田埂上,放着一本老姚自己用线装订的田间笔记,又厚又沉,他每天都会带在身边。老姚说,这么多年来积累的笔记本叠起来比他人还高,这些可都是他的“宝贝”。除了笔记,老姚还给自己准备了两个饼,他说自己血糖低,下午工作久了必须吃一点,否则撑不住。
晚上7时从田里风尘仆仆归来,吃过晚饭后,老姚马上开始记录下午选种的情况,科辅人员何淑琴在一旁帮忙脱粒,这几天都要忙到凌晨1时……今年53岁的何淑琴是海南本地人,人称“大胖”,她告诉记者:“当年老姚来育种,住在我们村里,我觉得他特别不容易,就过来帮忙,没想到这忙一帮就是35年……”老姚在一旁笑呵呵地说道:“帮不了几年了,快干不动咯!”
老杨1971年第一次来到陵水,也把南繁的根基扎在了这里。他至今仍清楚记得,当年离家的时候,他的大儿子刚刚满月……为了这份无比热爱的事业,老杨说自己对家庭亏欠太多,而每年南繁季节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收到一封千里之外的家书。
2004年和2005年,老杨因为身体状况而错过了两年的南繁。这期间他依然没有放弃工作,“半天住院、半天上班”成了他与医生之间的约定,可老杨很快就单方面“违约”了。2006年春,他瞒着医生,再次踏上了南繁征程。“带了满满一箱子药,每天按时吃一包,没问题!”性格爽朗的老杨笑着说。
扎根田野的守望者
对老姚、老杨而言,年逾古稀的他们一生都在追求,耗毕生精力而有所成就,为这个世界留下更多的种子,这是他们莫大的幸福。然而,他们知道自己总有一天将告别南繁的征程。
希望这份事业后继有人,是老一代南繁育种人最大的心愿。
而老姚、老杨等人的希冀,正在被一群顶天立地的年轻人逐渐承载。
黄海祥至今仍清楚地记得,1987年还在嘉兴农校读书的他聆听了一堂姚海根的讲座,朴实无华的话语叩动了他的心弦。“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凭着对育种事业的热爱与执著,黄海祥于1997年开始自主育种,并取得不俗成绩:长三角第一个长粒粳稻、第一个长粒杂交晚粳稻……黄海祥独辟蹊径,在水稻的粒型上有所创新,“水稻育种是七分艺术三分技术,对种子进行配对组合需要艺术的慧根。”
怀着“学而为农”的信念,也因为真正热爱育种,黄海祥在差异化育种的道路上越走越稳,逐渐成为水稻育种的明日之星。
同为第三代农科人的富昊伟说,为找寻一粒稻种,每个育种人几乎都要经历十年的沉寂、十年的煎熬、十年的坚守。有人成功,有人失败,最后的结果总是无法预期。
十年沉寂、十年煎熬、十年坚守,这些富昊伟都曾经历过。2001年,富昊伟主持培育的杂交中籼稻“嘉优99”参加浙江省区试,虽高产、优质、多抗,但由于纯度不过关,没能通过审定,意味着不能大规模推广。
“通过辐射诱变改良育性,直到2012年才把这一问题解决,今年推广种植面积20万亩。”富昊伟说,多年的付出得到了回报,而这个回报整整迟到了十年。
从第一代繁育专家梁尚舒、包宋钦,到目前仍奋战在一线的姚海根、杨尧城等,再到新一代育种“科星”黄海祥、富昊伟等,如今,一批80后农学硕士、博士相继加入了南繁育种团队,与泥土做伴,与种子相守。
他们年复一年地往返于海南陵水和嘉兴之间,一年有三分之二时间在田头搞试验,每天面对上千份育种材料,细微观察它们的变化,寻求着创新的活力源泉。
他们兢兢业业,舍小家为大家,每年像候鸟一样离开家乡来到海南,短则2到3个月,长则半年,还有10位左右科技人员要留在海南基地过年。
1981年出生的高荣村参加南繁已经8个年头了,女儿也已经5岁了。“记得那年南繁结束回到家,女儿已经半岁了,对我十分陌生。”高荣村说,他很感恩父母的照顾和妻子的支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全力以赴工作。在他看来,育种是一个历史性的传承,大家在育种道路上你追我赶,永不气馁。
生于1986年的李鹏和徐伟东是这群人中最年轻的两名硕士,李鹏比徐伟东早一年参加南繁,今年是第三年,戴着眼镜、斯文的模样,只有黝黑的皮肤透露了他的职业。“我对南繁育种工作很感兴趣,研二的时候就跟着来海南学习了。”毕业后,李鹏毅然选择了嘉兴市农科院,选择了踏上南繁的征程。尽管路阻且长,但他们说会将老一代育种人作为学习榜样和标杆,将南繁精神传承下去。
“南繁精神”的践行者
这段时间,科辅人员马兴华除了日常育种工作,还要负责基地宿舍楼建设的工程推进,争取在今年下半年投入使用。马兴华说:“1990年第一次到海南的时候,我们住的是低矮的土房,那时的条件确实艰苦。”
南繁育种人住过农民家,住过生产队的仓库,也住过牛粪上面沙子填平就睡人的牛棚。稻子抽穗时,他们还要在田里守夜,怕稻苗被当地放养的猪拱了,一个草棚几块木板就睡上了……
这样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是无法想象的,可对科研人员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真正的压力来自于能否育种成功,为这个世界增添一颗新的种子;能否合力改变粮食生产面貌,为农民增收开创出一片广阔前景;能否在有生之年通过自己的智慧与汗水,为我国的粮食安全筑起一道坚固屏障……
当理想与信念超越了一切,所谓的“苦”根本不算什么。他们学会了“苦”中作乐,喜欢称自己为“农民”。他们中的有些人虽兢兢业业但仍沉寂一生,但他们乐于成为后人成功的铺路石,将南繁育种事业一代代传承下去。
既繁育良种,也繁育良才,近半个世纪的南繁不仅培育了一批优秀的农业科研人员,锤炼了一支梯次发展的育种创新队伍,更重要的是形成了难能可贵的“南繁精神”——勇于创新,不断超越;百折不挠,永不懈怠;忠于职守,无私奉献。
“南繁精神”的内涵,正是科学精神、吃苦精神与奉献精神的相互融合。
在2012年11月2日的全市农业科技大会上,市委、市政府设立全市科技集体(团队)最高奖项——“南繁精神”奖。首届“南繁精神”奖授予以市农科院为代表的优秀水稻育种科研团队。
在最美浙江人——2012年度“浙江骄傲”评选活动上,来自嘉兴红船旁的南繁育种人走到了聚光灯前,走进了更多浙江人的视野。
当晚的颁奖词令人动容:“为了人生的第一颗种子,他们常年沉潜、煎熬;为了人类的第一需要,他们始终坚定、坚守;他们追赶太阳,追赶种子生长的能量;他们追逐梦想,追逐让所有人远离饥饿的希望。稻田千重浪,天下仓廪实,他们是大地的儿子、生命的脊梁。”
如今,崭新的宿舍楼拔地而起,田间的生活用房也将启用,基地用水、用电不再频繁中断,农田水利设施日渐完善……在市委、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嘉兴南繁基地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与原来相比有了较大的改善。
2013年,嘉兴市农科院南繁党支部在嘉兴南繁育种基地正式成立,这是全国众多南繁育种单位在南繁基地正式命名建立的首个党组织,体现了市委对嘉兴南繁工作的高度重视和对南繁科研人员的深切关怀。离乡不离党,在千里之外的“南繁精神”发源地——嘉兴南繁育种基地,科技工作者不忘初衷,在党的领导下,无悔终生,层层接力,继续培育出一批批屡创纪录的水稻良种,稻花香里喜听农民欢笑,千重浪时同庆大地丰收。(来源:嘉兴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