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省婺源县今年油菜面积达10.3万亩，平均亩产比上年增产3%左右，油菜籽喜获丰收。新华社发胡敦煌摄
编者按 进入6月以后，我国长江流域的油菜籽收割基本结束，新油菜籽开始上市。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油菜籽市场面临变数：国家有关部门至今尚未下达2015年临储油菜籽收购计划；而在5月中旬召开的全国夏季粮油收购工作会上则传出今年不实施统一收储、各产区自行补贴收购的消息。自2008年以来实施的油菜籽临时收储政策走到了“十字路口”。
在农民种植效益不高、种植意愿趋淡，油脂加工企业收购成本高、开工率低的情况下，“市场化”会给眼下的油菜籽收购带来怎样的影响？农民和加工企业对政策调整又有着怎样的期待？请看本版调查和分析。
安徽油菜籽收购市场冷清
政策不明朗 农户企业仍在观望
本报记者杨丹丹
一年一度的油菜籽收购已经开始。然而安徽的油菜籽收购市场行情充满变数，不少生产、经营主体目前均持观望态度。
市场化“突然”，农民和油企备感压力
“今年的市场情形对油菜种植户不利，传统的收购主体基本没有开始收购。”望江县的种粮大户田利分析称，原因来自多方面：一是国家可能停止收储，仅仅依靠市场调节，风险大，企业不敢收；二是销售价格下跌，菜籽油的价格由去年6～7元/斤跌至5元/斤以下，浸出后的饼粕由去年1.3元/斤跌至7毛钱；三是主要用作鱼饲料的饼粕因易污染水体，逐渐被糠粕和小麦饲料替代；四是传转基因菜籽进入市场，消费者逐渐转移用油品种；五是大量的国家储备油流拍，流转不出去，有的储备油3年都流拍，只能作工业用油。
“此轮变化应该是一个价格的回归。收购主体原来是国储+油企两条腿走路，现在只剩一条腿。”望江县一家从事油料加工的企业主张浩说，近年来油企效益较差，不具备抗风险能力，突然的市场回归给农户和企业压力十分巨大。目前市场菜籽价格由去年的2.5元/斤跌至1.62~1.9元/斤。
“我们也注意到了今年油菜籽市场迟迟没有动静。”石台县农技推广中心主任李东红说，该县3万亩油菜目前已全部收割完毕,但不少种植户反映“难卖”。往年油贩上门收购的热情不复存在，今年很多种植户还没卖掉菜籽。
“我今年种植了200亩油菜，每亩油菜能产菜籽300斤。现在收购价都在每斤2.5元以下，市场行情不理想，暂时没有卖。”石台县美满家庭农场主刘曼说，今年的市场收购价低于去年的收储价，加上人工成本上涨，油菜种植的利润越来越低。如果能够启动临时收储，后期收购价格可能会走高。
“现在种油菜都不太挣钱，以前我们都是十几亩地连片种植，现在都是自己家吃多少种多少，种油菜的多是种粮大户。但今年市场行情不太好，可能会影响来年的种植热情。”石台县一家从事菜籽油加工的企业业主张四清表示，加工环节几乎没有什么利润，少生产少亏损，所以宁愿不开工。
“我们厂暂时还没有启动收购，先等等看吧。”合肥市包河区大圩油菜加工厂的老板卫立民说，这些年油菜籽加工企业纷纷闭门，他们厂还在勉强维持。不过，由于本地油菜种植面积越来越小，他们都从外地收购油菜籽。虽然近年来油菜籽上市量在逐年减少，但市民用油的选择余地很大，油菜籽市场一直不温不火，使得新菜籽收购价难以提高。
缺乏明确市场预期，后市价格不被看好
“我们专门做过调研，收购油菜籽只要超过1.8元/斤，加工企业就会亏损。”安徽省农业发展银行史少宁处长介绍，今年由于迟迟没有启动临储政策，现在加工企业的市场挂牌价在1.5～1.6元/斤元，农民对低于1.6元/斤的价格不愿意出售。相关部门是否启动油菜籽临储政策目前暂不明朗，但农发行对市场化收购企业的信贷工作照常进行，已有5家企业贷款到位。
2015年全国夏季粮油收购工作会议上的信息显示，本季油菜籽收购政策已初步明确，中央财政给安徽、江苏、河南、湖北、湖南5省油菜籽收购提供补贴，具体收购价和是否收储菜籽油，由省级政府确定。目前还是以征求意见为主，要求上述5省以省财政风险基金补贴收购资金不足部分。有关人士分析，油菜籽收购价格由各省自行确定，不再由中储粮统一定价，预计最终收购价格将会较前两年的2.55元/斤明显下降。即使加上政府补贴，收购价格也很可能在2.1元/斤以下。
“近年来，国家连续实施油菜籽临时收储，2010年以来生产的菜籽油基本都转为库存，基本没有出库，国内罐容严重不足；国产油菜籽与进口油菜籽价格倒挂现象愈演愈烈，市场价格机制被扭曲。今年年初，我们也曾被国家相关方面召集参加座谈会，有关专家预测今年国家可能取消油菜籽(油)临储收购政策。”安徽农业发展银行副行长韩毅说，连续多年实施的油菜籽临储政策是否会在今年取消仍然是个问号，希望有关部门尽快明确政策，以便金融部门、农业生产主体、加工企业等多方做好应对工作。
湖北油菜籽价格“跳水”
市场呼唤政策调整“软着陆”
本报记者乐明凯
6月初，湖北油菜收割基本结束，正是往年油脂加工企业大量收购的日子，可是记者在湖北部分油菜主产区调查发现，开秤价格“跳水”，油菜籽挂牌价在1.6元/斤左右，比去年国家临储价格2.55元/斤低了近1元。农民不愿卖，企业不敢收，种植收益受到严重影响，亟盼政府出台政策救市。
惜售观望成市场主流
据了解，2015年，湖北夏收油菜生产延续良好的增产态势，总面积达到1877万亩，全省油菜总产有望连续20年保持全国第一。
“最近电话不断，各地农民纷纷反映油菜籽销售问题，把基层农业部门置于最尴尬的地位，种了没人要，以后再怎么号召农民去种。”连日来，湖北省农业厅油菜办副主任、推广研究员段志红的心情跟种油菜籽的农民一样焦急：“非主产区的自用油消费较大，价格还算坚挺。在油菜商品率较高的地区，农民自用油较少，不得不卖，收购压力更大，农民对价格的变化更敏感。”
“不算自身劳力，只有当产量达到300斤/亩且价格高于2.4元/斤时，农民收益才与投入持平。”段志红告诉记者，黄冈一位种粮大户算了一笔成本账，包括土地流转、机耕、农资费用等在内，成本合计700元/亩，“就是不流转土地，少用农机，不请人工，每亩投入也在400～500元左右。如果亏本，那农民弃种或改种现象会逐步凸显。”
沙洋县五里镇刘集村15组农民朱安成种了8亩油菜，去年菜籽卖2.35元/斤，他说：“今年期盼价格至少要在2元/斤以上，低于此价不卖。”
“去年这个时候，厂里早已收了几百吨菜籽，现在只收了10来吨，主要还是熟客来兑换自用油的。”6月2日，松滋市恒生油脂公司副总经理陈德刚说：“企业开门肯定是想做生意，可现在形势不明朗，周边县市的几个大油厂都在等国家政策，不敢怎么动。”
按36%的出油率、60%的出粕率、200元/吨加工成本和目前菜籽油6300元/吨市场价测算，今年油脂加工企业普遍能够承受的油菜籽保本收购价格为1.65元/斤。据湖北省油菜办对油菜籽加工龙头企业的调查，目前，压榨企业开工率不到30%。
政策调整应稳定农民生产预期
从2008年起，国产油菜籽价格在临储政策的支撑下，一直呈现小幅上涨的趋势。这也给了农民一个预期，油菜价格只会涨，不会跌。总体来讲，农户对油菜籽国家临时收储政策比较满意和依赖，希望每年提早公布政策，减少开秤时的贱卖。
油脂加工企业则对临储政策又爱又恨。一方面临储政策让企业有了基本的保障；可另一方面又抬高了油菜籽价格，国内外价格倒挂，企业难以发展。武穴富康油脂公司董事长郑美应反映，现在油菜籽收购市场风险大，企业贷款非常困难，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收购资金。
据了解，近几年国家临储油出库不多，而临储油菜籽数量越大，国家财政负担越重。“截至2014年12月，湖北省临储菜籽油已达168.4万吨，达到历史新高”，据湖北省油菜办向省委、省政府提交的油菜产销情况汇报，目前，为了等待新的菜籽，多数厂家已停止进货陈菜籽，只消化前期库存，长江流域的油菜籽市场更是有价无市。如果国家不出台相应扶持政策，预计今年夏收油菜籽市场价格与去年比会呈现持续下滑态势。
有业内人士透露，5月20日国家夏季粮油收购工作座谈会有消息表明，今年油菜主产区可能将不再统一实施临储政策。以湖北省260万吨的产量，按照当前企业挂牌收购价格3300元/吨，对比上年临时收储5100元/吨测算，湖北种油菜籽农户仅仅因为价格下滑就减收46亿元，人均减收100元以上。
段志红建议，今年仍希望尽快启动菜籽临时收储政策，给农户一个稳定预期和导向，2016年再适当降低补贴标准，逐步与市场接轨，同时要增加油菜籽主产区的生产性补贴。
生产环节还有潜力可挖
60岁的松滋市八宝镇白水淌村农民李祖华靠一个劳力种了9亩油菜，地块位于松滋市万亩油菜高产示范片内。松滋市农技推广中心党总支书记唐松介绍说，示范区内选用高产杂交品种，搭配高产栽培模式，油菜籽平均产量150公斤，高产可达232公斤，是在向生产要效益。
李祖华给记者算了一笔账：种一亩油菜，补贴有20元种子、20元的配方肥、30元的机防；成本包括机耕70元、肥料100元、打草30元、机收70元。他家的油菜籽平均亩产有300斤，“按现在这个市场价格，算上高产示范的补贴，还是略有得赚。”
松滋市农业局副局长王文广认为，如果能把各项补贴措施落实到位，规范、降低机械作业成本，油菜还是值得一种。油菜生育期比小麦早，减少了夏播的压力，而且冬季种油菜能用地养地，结合现在推广的秸秆腐熟技术，生态效益明显。
段志红表示，两年多来，湖北油菜除了要增产、要效益，还在注重绿色发展，在早熟品种攻关、农机农艺融合、扶持新型经营主体和种植大户，打响湖北油菜品牌等方面做了一些积累，起到了较好节本增效作用，现在看来是很有远见的。
应稳步完善油菜籽收购政策
农业部信息中心 李淞淋
农业部农村经济研究中心 张雯丽
近期，冬油菜籽主产区已相继完成油菜籽的收割，油菜籽大规模上市时期临近，据调研显示，江苏、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六省今年冬油菜种植面积有所减少，但单产增加，总产有望保持基本稳定。但当前收购政策不明，市场预期混乱，局部地区甚至出现了“油厂不收、农民不卖”的“怪事儿”。市场总体交售清淡，价格下行压力继续增大。为稳定市场预期、维护农户收益与社会稳定，实现油菜籽产业链在“经济新常态”背景下的平稳转型，建议逐步完善油菜籽收购政策，尽早明确今年收购政策具体方案。
夏收油菜籽产量基本稳定
因种植效益持续偏低、生产机械化程度不高、人工成本快速上涨，部分主产区油菜籽种植面积继续减少。据江苏、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六省有关部门调查估算，2015年六省油菜籽总面积同比减少近60万亩。其中，江苏省油菜籽种植面积同比减少30万亩，安徽省同比减少26.5万亩，江西省同比增加约4.6万亩，河南省同比减少22万亩，湖北同比增加约4万亩，湖南同比增加10万亩左右。
自去年播种以来，气候条件十分有利于油菜生产，越冬时期气温较高，结荚时期雨水丰沛，病虫害发生率较往年明显降低，今年油菜籽颗粒饱满，出油率和品质好于上年，油菜单产同比增加。总体来看，全国夏收油菜籽产量基本稳定。
收购政策不明，市场预期混乱
往年临时收储政策通常在5月底6月初出台，但今年的收购政策迄今尚未公布，市场缺乏明确预期，收储还是不收储的传闻均有，市场预期比较混乱。
一方面，今年气候适宜油菜籽生产，长江中下游主产区油菜籽普遍成熟较早，如湖北油菜籽成熟时间较往年提前一周左右，湖南5月20日油菜籽已基本收割完毕。而从去年油菜籽种植至今年4月份，一直没有改革油菜籽收储政策的传闻，2015年中央一号文件没说要启动油菜籽目标价格改革，也没说要取消油菜籽临储政策，许多农户、经纪人甚至加工企业支持2015年继续执行临时收储政策，呼声强烈。
另一方面，5月20日全国夏粮油收购工作会议释放出“今年是第一年实施新政策，收购定价权下放到各省手里，而补贴方式分为直接补贴给农民和补贴给油厂作为加工费用两种；中央财政给江苏、安徽、河南、湖北、湖南五省补贴（由去年的13个省减少至今年的5个省），中央财政给的补贴是0.1元/斤”的信号，但收购政策具体内容至今未明，再加上当年菜油和菜粕价格都处于历史低位，油厂压榨无利可图，看跌情绪浓厚，农民则继续观望，市场预期混乱。
市场购销清淡，价格下行压力大
今年因政策不明，农民和企业对价格预期不一致，市场购销清淡，即使部分种植大户因需钱周转而销售油菜籽的，售价较往年也大幅下跌。如湖北省油脂加工企业、经纪人普遍估计，今年新菜籽入厂价为每斤1.6～1.8元，地头价也就1.3～1.4元，远低于每斤1.8～2.0元的成本价。
考虑后市，有三个因素将继续对油菜籽市场价格形成下行压力：一是国储的580多万吨菜籽油给市场供给带来较大压力；二是内外价格倒挂现象依然严重，加拿大进口油菜籽到岸完税价每斤1.77元，比国产油菜籽低0.78元，进口菜油完税到岸价每吨6200元，比国产菜油每吨低4000～4500元；三是受厄尔尼诺气候影响，2015/16年度全球大豆产量或将有所增加，丰产预期将会导致国际市场豆油价格继续下行，国内油脂价格下行压力将进一步加剧。
若今年在油菜籽已收获上市之际取消临时收储政策，或仅给0.1元/斤的“杯水车薪”的补贴，菜农因油菜籽保存时间短而被迫后期大量出售，其种植效益和种植积极性必将大大受挫，今年的春油菜籽生产和明年油菜籽总生产都将大大萎缩，菜油自给率或将降到60%以下。
建议完善油菜籽收购政策
我国在未来几年将处于油菜籽收购政策调整的合适时机：一是我国菜籽油临储库存量巨大，其中300多万吨菜籽油已超过合理的储藏时间，急盼抛储；二是油菜籽收储、加工、保管每年所需财政经费巨大，不适合继续维持这么高的财政投入；三是国内外供给充足，全球油菜籽、菜籽油的生产库存可以满足消费需要，全球大豆连年丰产对全球食用植物油供大于需的格局形成有力的推动作用；四是据联合国粮农组织2015年5月份预计，2014/15年度全球油菜籽等食用油籽供给量减少，或将对全球油菜籽价格起小幅提振作用。
但考虑当前我国湖北、湖南、四川等地油菜籽将进入大规模上市阶段，为了稳定市场预期，维护农户、油厂等各类市场主体的利益，建议尽快明确2015年油菜籽收购政策的具体方案，同时稳步推进油菜籽收购政策的调整完善，在财政允许的情况下，可考虑在去年基础上降低收购价格继续推行临储收购政策；后期可以榨油企业收购量为依据，试点实施油菜籽目标价格政策，政府通过补贴企业收购价与市场价差价实现补贴农民的目的。建议加大对油菜籽生产补贴力度，提高油菜籽生产机械化水平，同时培育国产菜籽油品牌产品，提高市场竞争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