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专家”的大情怀
《 农民日报 》（ 2017年07月10日 06 版）
 古人写诗赞西瓜：“下咽顿清烟火气，入齿便有冰雪声。”西瓜味甘多汁、生津止渴，可谓是夏季最受欢迎的水果之一。然而吐籽麻烦、上市时间短，也有人因为这些局限望“瓜”却步。为此，种西瓜的花样越来越多，无籽的、小个的、方形的、早熟的……特色西瓜纷纷上市。本期就带您尝一尝各地的那些“明星瓜”，看看你的要求满足了没？ ——编者 韩玉波在葡萄园里打理果穗。杨发鹏徐升川摄
韩玉波育葡萄，高祝军育马铃薯，丰杨炎育油菜……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出身——农民，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育种，他们有一种共同的精神——执着，他们有一份共同的情怀——爱种业爱农业。近年来，我国农业加速发展，伟大的事业离不开这些“土专家”的付出和贡献。说他们“土”不是因为他们起点低、学历低，而是因为他们脚踏实地、因陋就简。称他们是专家，是因为他们持之以恒、终有所成。或许他们中的一些人限于条件，成果不够突出，但他们的精神无疑是最宝贵的财富，必将长久地为人称颂。 ——编者
韩玉波：葡萄痴人坚守育种24年
杨发鹏徐升川
6月的山东平度大泽山下，上午10点左右的葡萄大棚里温度已经接近50摄氏度。一个头发半白的老人，站在一株葡萄藤下抬头盯着似开未开的葡萄花串一动不动，灵巧的双手在葡萄花穗间跳动，汗水从眉梢滴落转眼浸湿了衣背。像这样专心致志地搞葡萄杂交，韩玉波一“站”就是24年。有人说他是种葡萄的“痴人”——搞葡萄杂交育种光赔钱不赚钱；但更多的当地农民亲切称他为葡萄杂交领域的“袁隆平”——他培育的葡萄新品种带动了当地鲜食葡萄的更新换代升级，近2万户农民和5万亩葡萄从中受益。53岁的江北葡萄研究所所长韩玉波并不在意别人怎么说他，每日依然我行我素，执拗地在葡萄藤下做杂交，在农民的地头上传技术。他说，他是大泽山的子孙，种好葡萄只是做好了自己的本分。
犯“痴劲”，非把杂交葡萄搞成不可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回到1993年，韩玉波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与杂交葡萄的一次偶遇，竟然能让葡萄杂交成为自己24年如一日孜孜追求的事业。“那是一棵‘秋黑’葡萄，分出3根枝条，中间的一根特别粗，结出的葡萄个头单粒特别大，几乎是旁边枝条上葡萄的两倍。”韩玉波对这次美妙的邂逅记忆犹新，当时他还对葡萄杂交一无所知，出于好奇就将这根枝条进行裁剪扦插培育，1997年他到甘肃农业大学学习，启蒙老师常永义教授告诉他，这是单株芽变（基因突变）产生的新品种，概率是十万分之一。“这就是缘分吧。”韩玉波当时十分兴奋，萌生了将新品种培育出来的想法。
理想很丰满，但现实很骨感。对于一个普通农民来说，韩玉波缺少必要的杂交知识和技术，而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实践—读书—实践就成了他固定的工作轨迹。葡萄杂交的技术对时间要求非常苛刻，时间一过就只能再等一年，为此韩玉波没少走弯路，一连几年没有任何进展和收获，还赔了不少钱。有人说，韩玉波痴人说梦呢，土农民还想培育出新品种？可韩玉波还就犯起了“痴劲”，非要把这杂交葡萄搞成不可。他白天在地里实验，晚上就翻书积累知识；农忙时站在葡萄藤下搞杂交，农闲时外出取经拜师学艺。皇天不负苦心人，随着知识的丰富和技术的日臻成熟，2007年，历经14年韩玉波终于培育出了葡萄新品种“江北紫地球”，而这也是继上世纪50年代邵纪远夫妇培育的“泽山1号”“泽山2号”后第3个大泽山本地葡萄新品种。
五个本地品种三个是他培育的
韩玉波十分高兴，但也清楚地认识到，“江北紫地球”有果粒大，肉质紧密的良好品质的同时，还有果香味不浓、甜度不高的不足。怎么办？“还要在这个基础上继续杂交改良。”韩玉波下定了决心，把心态放空，一切又从零开始。重新研究葡萄杂交育种的每一个过程和细节，北上沈阳，南下江浙，西去新疆，到处求师学艺，并且得到了李邵星老师亲自指点。有了“紫地球”成功的经验，韩玉波为了增加杂交成功几率，果断将自家的50亩处在丰产期的葡萄换掉，改成了杂交试验田，并成立了“江北葡萄研究所”。“韩玉波脑子真坏掉了，研究出个酸不溜丢的葡萄，就连日子也不过了。”这次很多人都不看好他的决定，包括他的妻子和孩子。“当时心里是真埋怨，他就是迷上葡萄了。”韩玉波的妻子没拦住他，但看着他真是把葡萄当成造福父老乡亲的事业来做，转而全力支持他搞葡萄杂交研究。
“葡萄杂交育种，从杂交的种子播种到新葡萄挂果最快要4—5年时间，这是葡萄的童期。”为了保证杂交效果达到预期，韩玉波开始采用多种母本、父本交叉组合方式，一次性杂交产生多个新品种。5年后，在众多品种中一个代号为07-04-87的葡萄果实具备了“江北紫地球”的优点，并兼具浓郁的玫瑰香味和“金手指”高达25%的糖度，色泽金黄，果穗大且呈分枝形，从众多杂交品种中脱颖而出。又经过5年新品系的结果筛选验证，证明这种葡萄的特点鲜明、性状稳定，2017年经山东省林木品种审定委员会审定，被省林业厅认定为林木良种——“玉波2号”，与该品种同时通过认定的还有一个紫色的晚熟品种“玉波1号”。至此，大泽山本地自主培育的新葡萄品种达到5个，韩玉波占了其中3个。
今年还要再养出几个“新孩子”
“老二比老大更具推广价值，但老大培育出的早点。”韩玉波早把培育的葡萄品种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给两个新品如此命名也是这个原因。“‘玉波2号’了不得啊，果穗分枝形省了人工疏果的成本大头，没有小果病，品相好。”大泽山的葡萄种植户们闻讯赶来，看到“眼见为实”的葡萄挂在眼前，赞不绝口，“袁隆平能杂交水稻，你能杂交葡萄，老韩你了不得了。”韩玉波听着心里美滋滋的，脖子上挂上毛巾又钻进了葡萄大棚里，开始了长达20多天的“闭关修炼”，因为今年他还要再养出几个“新孩子”。妻子默契地把熬好的草药按时给他送到葡萄大棚里，降、稳老伴的“三高”。“有时看着他拿着毛笔、放大镜，镊子，剪子，那么执着地做研究，过去的不理解都变成了发自内心的敬佩。”儿子韩鹏大学毕业也回到了大泽山创业，用实际行动向父亲致敬。
为了能培育出世界级的优良品种，韩玉波还通过多种渠道引进国内外最优的葡萄新品种做杂交亲本。“引进一个新品种种芽大概需要2000元—5000元，花2万元引进一棵新品种种苗也是常有的事情。”据韩玉波介绍，如今，江北葡萄研究所的50亩培育基地已经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葡萄品种基因库，正在同步培育中的新品种多达180余个。未来，还将有更多的葡萄新品种会从这里问世，走出大泽山，惠及全球葡萄种植业。
感恩故乡的赤子之心
做一件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做一件事。24年，青丝变白发，韩玉波从一位普通的农民成长为葡萄杂交领域中的翘楚，与他对葡萄杂交研究事业的热爱和执着钻研密不可分。他常说，自己是大泽山的孩子，得为大泽山葡萄做点事。正是这份对故乡感恩的情怀，才有了他不计个人名利，默默耕耘的数十载。采访中，我们了解到，前段时间，韩玉波有针对性地杂交了23个组合，预计今年秋天就能培育出5000多粒杂种。随着杂交规模越来越大，韩玉波的50亩培育基地已经是捉襟见肘，希望他能突破土地制约瓶颈，让全球最大的葡萄品种基因库发挥出更大作用，为农民创造出更多财富。
高祝军：高中生“长成”马铃薯育种人
本报记者金慧英
高祝军，脸膛黝黑，中等身材，刚从大棚里钻出来，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他汗湿的衬衣已经塌在后背上。他说，刚给马铃薯脱毒微型薯种定苗来着。只有高中学历的他，从1997年开始务农，种蔬菜、种蘑菇，还干过大田，六年前被公司聘请，如今已是天津市天兴佳业科技有限公司的育种人员。这个公司是做马铃薯脱毒微型种薯育种和生产的，公司拥有种薯生产设施8万多平方米，在国内高纬度、高海拔地区建有良种繁育基地一万余亩。六年来，高祝军与公司聘请的天津市农科院、农学院的专家一起做科研，边干边学，如今已成为公司育种团队里的重要成员。他介绍说，公司科研人员不断研发推陈出新，现在实现了优质马铃薯脱毒微型种薯、原种和一级种薯生产流程的规范化、标准化，在行业内处于领先地位。
高祝军说，现在我们注重根据市场需求来研发品种。比如说成品是用来做薯片儿的，那么就要研发长成椭圆形的；要是做薯条的，就要研发长条形的；商品土豆就要侧重口感好。他目前主要做育种当中的无土栽培技术管理。他说，搞育种的人，得不怕苦、不怕累，大热天的一样上大棚里定苗。这个对于以往长期务农的他来说并不困难，困难的是，他学历不高，而那些科班出身的科研人员文化程度很高，那么他就要付出更多的学习和努力，是非常辛苦的。
高祝军指着那片大棚说，眼下就有30多个棚里的种薯正要收获，个头大的10到20克，个头小的就1到2克、3克，这些种薯将会运到齐齐哈尔、海拉尔等地，当地的农户使用这样的一代种薯，因抗病虫害、增产，能够比传统种植增收20%以上。目前公司年产马铃薯脱毒试管苗1000万株、脱毒微型种薯8000万粒、脱毒马铃薯原种2万余吨，产品销往山东、新疆、云南等地。当高祝军看到自己成为公司研发团队的一分子，能够给农民带来收益时，他觉得所有的努力和艰辛都是值得的。
丰杨炎：留守老汉和他的蜜蜂牌油菜种
 丰杨炎老汉冒雨给乡亲们送菜种。范海松文/图 在江西省瑞昌市，有一位与众不同的留守庄稼汉，73岁的他放弃安逸舒适的城里生活，独自留守在老家山垅里，如痴如醉地埋头培育杂交油菜种。他叫丰杨炎，是桂林街道办事处永积村丰家垅村民小组的一位老人。
丰杨炎是一位非常勤劳的庄稼把式，5个子女早已成家立业，而且日子都过得不错，老伴早就进城安度晚年去了。可做惯了庄稼活儿、身子骨还硬朗的丰杨炎不愿进城。他常说：“能吃能动能种庄稼就是福。”十年前的春天，他家屋后有一小块“华油杂14号”油菜地，紧挨着的是白菜，萝卜，当时各种菜花竞相开放，引来蜜蜂在花间飞舞。看到这般情景，丰杨炎突发奇想：不同作物花间授粉，会不会产生新的品种？
次年秋播，丰杨炎用上一年留的白菜种子培育了一畦菜苗，其中生长出了10棵油菜。他把油菜移栽到别处悉心观察照顾，油菜枝上竟然结出了奇特的菜荚。有约50%的成熟油菜籽。丰杨炎从其中选出颗粒饱满的进行二次育苗，到2010年成熟油菜籽的比例占到了70%。2011年，在第三次筛选栽培后，油菜籽的纯度达到了90%，亩产达到200公斤以上，菜籽出油率达40%以上，一点不比其他杂交油菜差。为了感谢带来灵感的小蜜蜂，丰杨炎把自己培育的品种命名为“蜜蜂牌”。
丰杨炎培育出的杂交油菜种克服了传统油菜不能自行留种的弊端。受到当地村民的认可。有人将丰老汉的故事发到网上，众多网友对丰杨炎大加赞赏。网友江南紫菜说：“在老家就听说过他的事迹，祝愿老人健康长寿！”为让更多的村民能分享他的育种成果，丰杨炎希望蜜蜂牌油菜种得到认可和推广。但由于种子生产经营的特殊性，丰杨炎老汉培育的品种尚不能在种子管理部门登记。但他并未因此放弃，依然执着于自己的梦想，迷恋育种。
丰杨炎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自己文化水平不高，他就花钱请人整理育种资料并特地送到城里打字社打印。几年来，丰杨炎一直免费向周边村民赠送自己培育的种子试种，今年“五一”节这天，他冒雨挑着两捆果实累累的油菜秆，一只手打伞步行数十里路。沿途的村民深受感动。许多人不理解他的作为，但是丰杨炎却乐在其中，脸上常呈现一种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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