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省三亚市荃银高科南繁基地部分育种人员合影。 记者 王 珂 摄
4月,在荃银高科南繁基地内,水稻已经成熟,结出沉甸甸的稻穗。记者 王 珂 摄
荃银高科南繁基地。记者 王 珂 摄
5月20日,小满节气,在位于合肥市的荃银高科南岗科研育种基地,记者在农田中见到了穿着长筒雨鞋、戴着草帽的金武。此时的他正在农田中播撒不同类型的水稻种子,而这些种子才从海南运回不久。
金武是荃银高科的一名育种科研工作者,一个月前,记者才在海南省三亚市的荃银高科南繁基地采访过他。相较于上次见面,在家乡工作的金武明显多了一份松弛感。“还是家乡好,熟悉的环境、熟悉的生活,饭菜也更合口味。”金武说。
像金武这样的南繁农业科研工作者们,每年一半时间在安徽,另一半时间在千里之外的海南。
1970年,“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的科研团队在三亚发现了一株天然雄性不育野生稻,正是这株后被命名为“野败”的野生稻,让袁隆平团队成功培育出三系杂交水稻,改写了世界水稻育种史。
袁隆平院士生前也曾多次说过,杂交水稻的成功,一半功劳应该归于南繁。
今年5月22日,袁隆平院士离世整整三周年。
安徽的育种工作者为什么要跨越千里到海南育种?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安徽的种子如何在海南续写新篇章?
近日,记者走进南繁基地,探索一粒种子的“热带故事”,看“育种战场”里的安徽力量。
为何去“南繁”
4月的三亚,烈日炎炎,气温早已超过了30摄氏度。驱车前往三亚的道路旁,是远离景区的沙滩和椰林,当大片农田从眼前掠过,便到了荃银高科南繁基地。
在育种基地,农田里的水稻已经成熟,结出了沉甸甸的金黄稻穗。对于农业科研人员来说,这些结出的水稻种子就是他们的“宝贝”。
“这些水稻种子还不能称为品种,只是育种材料,是一个品种诞生的基础。一个优良的品种,就是由优良的育种材料进行杂交配组得来的。”荃银农科院水稻所所长申广勒向记者介绍。
为什么要不远万里来到海南?这要从海南的地理条件说起。
北纬18度,是海南三亚南繁基地的地理纬度。独特的热带气候让这里不只有椰风海韵,更有着得天独厚的光热条件,尤其是冬天,有着在其他城市难见的暖阳和充足的光照。
南繁热土,孕育良种,我国种业几十年来的发展与这里息息相关。从上世纪中叶开始,育种科研人员们就将作物种子带到海南进行繁殖和选育。
南繁,已成为农业育种的“加速器”。
“一粒水稻种子,从种子资源创制到整个品种的研发成功,需要8年至10年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如果要让品种达到稳定状态,至少需要经过六代。”申广勒告诉记者,如果单纯在合肥种植,培育六代那就需要6年,“但在冬季来到海南,利用当地的温热条件增加一季种植,让种子多繁衍一代,那么只需要3年的时间就可以培育完成,大幅缩短了育种时间。”
南繁育种事业背后一直活跃着安徽科研工作者的身影。
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安徽的农业科研人员就来到海南从事南繁工作,全力推进种业创新。目前,安徽已在海南建设南繁科研育种基地2000多亩,涵盖水稻、玉米、大豆等主要农作物和西瓜、辣椒等非主要农作物,为我国种业振兴贡献安徽力量。
育种战场
中午11点多,炎炎烈日下,在荃银高科南繁基地的一处稻田内,头戴草帽、背着挎包的金武正在查看水稻长势。每查看一个品类,他都会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观察结果。
“一个水稻品种在推广之前需要测产,只有产量高的品种才能向市场推广。”金武向记者介绍,统计有效穗数是了解水稻产量性状的方式之一,在此基础上,再对一株稻穗上的总粒数和瘪粒数进行统计,最终计算出结实率,“如果结实率较低,就说明产量不达标,这个品类的种子便没有意义。”
“育种不仅是个科技含量高的工作,还要经历‘熬人’的阶段。”金武告诉记者,在育种的过程中,结实率较低的情况十分常见,因此才需要品种选育,选出优良的水稻品种进行市场推广。
在育种基地内,很多试验田的上空都被架起了一层纱网。“这是防鸟用的,避免材料被鸟雀吃掉,影响实验结果。”申广勒说。
走过一段田埂,在另一处试验田的一角,蓝色的铁皮围挡深深扎进土里,一小块稻田受到了特别照顾。“这是专门防鼠的,怕啃材料。”申广勒告诉记者,除了防鸟、防鼠,南繁育种中还要防福寿螺,尤其是水稻移栽在田里的初期,如果不做好防范措施,福寿螺可能会把秧苗吃掉。
“如今,一个好的水稻品种不仅仅看产量,还需要兼顾品质,才能更好满足居民的消费需要。”申广勒表示,不同的区域对水稻品种的要求也不同,例如有需要抗倒伏的,有需要抗高温等等,这也对他们的品种培育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辛苦和汗水换来的是南繁的硕果累累。
以水稻南繁育种为例,荃银高科通过南繁加代选育,并在长江上游和中下游建立近100个生态测试点,加速育种材料创制与新品种选育。截至目前,荃银高科自主选育骨干不育系近30个,恢复系50多个,已通过审定的杂交水稻品种345个。
记者从省农业农村厅获悉,我省南繁常年育种组合数保持在10万个以上,取得了丰硕成果,全省共有1000多个农作物品种通过南繁育成。例如,经海南加代育成的三系不育系协青早A为全国三大不育系之一,所配的杂交组合协优63、协优64,种植面积占我国同类型品种的三分之一,开辟了杂交稻“协优系列”时代。
此外,2018年,我省还在三亚市崖州区统一租用了700多亩耕地作为省级南繁育种核心基地。基地建成以来,300多个新品种通过我省核心基地南繁加代育成,其中不乏一些有影响的育种材料及新品种。
候鸟般存在
今年27岁的金武硕士毕业才工作两年,但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让他年轻的脸庞被晒得黝黑。
在育种界有这样一句顺口溜:“南繁南繁,又难又烦”。与印象里椰风碧涛、白沙蓝天的悠闲海岛生活不同,这些育种科研工作者在烈日和热浪中劳动,追“光”逐“热”,与时间赛跑。
下午3点左右,在荃银高科南繁基地的晒场内,一个个装着水稻种子的纱网袋在地上晾晒,荃银农科院执行副院长严志正和申广勒商量着这些种子的运送事宜。再过不久,这些水稻种子就将被带回安徽,播撒在江淮大地上。
水稻种子在原生地和海南之间不断加代繁育,育种科研工作者也像候鸟一样,跨越千里,在原生地和海南之间不断迁徙、往返。
严志告诉记者,每年11月初,他们就要带着种子从合肥来到三亚进行南繁工作,等到次年的4月底南繁种子收获时再返回合肥继续育种工作。生活在季节的错位中,除了每年春节假期的短暂闲暇,几乎很难再体验到冬天的感觉。
被问到南繁工作是否辛苦时,金武斩钉截铁地回答:“我不觉得辛苦。”
“一个新品种研发过程需要近十年的时间,加上学习的时间,大概前十年都是默默无闻的工作状态,只有等到新品种研发成功,才有一定的价值感。”金武说,自己是农学专业出身,现在的工作不仅与所学专业相符,更与重视粮食安全的理念契合,这份工作也具有特别的意义。
如果说刚工作两年的金武还带有一些新鲜感,对于从1999年就从事南繁育种工作的严志来说,南繁工作则更多的是一种使命和责任。
“我们安徽的水稻品种在国内外都具有较强影响力,杂交水稻种子出口量连续4年位居全国第一。”严志说,20多年的南繁工作中,他参与培育了300多个水稻品种,看着一个个培育的品种走向市场得到应用,是他最高兴的事情。
令严志欣慰的是,目前荃银高科南繁基地的科研人员队伍不断壮大,“老中青”科研人员皆有,经验丰富的科研工作者们也在“传帮带”中不断培养年轻人,让南繁育种工作薪火相传。
据悉,在我省南繁基地,常年有150多名科研人员进驻进行科研育种工作,每年还有安徽农业大学、安徽科技学院等院校的200多名学生在此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