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网上一篇名为《中国农业令人担忧,一亩地43.8斤化肥!我们其实是吃化肥长大的!》的文章引发热议。文章不仅质疑中国农业使用化肥农药等投入品的正确性,甚至干脆提出,应该回到过去,过一种“零化肥零农药”的生活。刻意吸人眼球的表达,再一次将化肥农药推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其实,从自媒体兴起以来,妖魔化化肥农药的言论隔三差五就会换一件“马甲”跳出来,以刺激感官的标题和哗众取宠的表达收割流量。这次也不例外,只是选了一个自认为新颖实际上稍作推敲就不攻自破的论点:中国农业应该彻底摆脱化肥农药,回到100多年前“从来不用化肥和农药”的时代。且不说片面追求“零化肥零农药”本身是否科学,仅从保障人们最基本的生存需要来说,这种反常识的论调只是“听上去很美”。照此操作,根本不可能回到传统农耕的“桃花源”,只能重返饥饿、紧缺、贫困的从前。
有人可能要问,那到底该如何看待化肥农药?首先还是应该读点历史,而这历史也并不久远,毕竟中国人端牢自己的饭碗也就是近几十年的事。新中国成立之初,我国粮食平均亩产只有68.6公斤,让几亿人填饱肚子就是当时中国农业最紧迫的课题。而化肥农药等化学投入品的使用,带来了粮食产量的迅速增长。相关测算数据表明,施用化肥对我国粮食产量的贡献率在50%左右,平均每年我国使用农药可挽回粮食损失2000多亿斤,减少粮棉油、果菜茶直接经济损失550亿元以上,相当于增加了12%-18%的种植面积。为解决养活中国人这一世纪难题,化肥农药可以说立下了“汗马功劳”。
也许有人说,历史应掀篇,要活在当下。那是不是今天已经能够完全离开化肥农药了?不妨试想一下完全没有化肥农药的世界。有实验证明,没有农药,农作物普遍产量损失30%-40%,如果按这一减产幅度计算,中国粮食总产量大概只有8000多亿斤,相当于回到了20世纪80年代的水平,这还没有计算不用化肥造成的减产。我国粮食安全本就是越来越紧的紧平衡,如果不施用化肥农药,损失的产量从哪里找耕地来弥补?是不是会导致粮食价格上涨,带来新的社会矛盾?如果增加粮食面积,是不是又要挤占其他农产品的种植面积?这又会给满足日益升级的消费需求带来怎样的压力?
可能还有人说,别人家都这样吗?还真没错,化肥农药和种子一样,都是现代农业不可或缺的投入品。科学施用化肥农药本身就是人类科学进步的表现之一,这也已经是农业全球共识。肥料是粮食的“粮食”,连年种植农作物,必须要给土地补充养分,不用化肥,就用农家肥,但农家肥数量有限且转化效率较慢。纵观全球,没有哪一个国家在农业生产中完全摒弃化肥。而合理使用农药可以有效消灭病虫草害,更好地保证农作物的产量和产品品质,更是早已被多国实践证实。在美国,杀线虫剂让甜菜增产175%;在巴西,杀虫剂让甘蔗产量增加30%;在加纳,杀虫剂使可可产量翻了三番;在菲律宾,除草剂让水稻增产50%……
既然我们离不开化肥农药,但为什么一提到它们就总是负面印象居多,一出现食品安全问题,又总是把板子打在它们身上呢?一方面,不排除前些年确实有滥用化肥和不科学施用农药带来的土壤酸化、农残超标等个案和问题。另一方面,更多的与个别自媒体缺乏科学素养和认真求证、片面追求轰动效应有关,再加上相关商家出于私利推波助澜、夸大化肥农药的负面影响,有些消费者抱着宁枉勿纵的心态,先入为主地接受了化肥农药被妖魔化的标签,化肥农药就这样背起了“锅”。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一代有一代的使命。对化肥农药的使用和认识也是一个不可割裂的历史进程,既不能因为个别案例而否定其全部贡献,更不能因为曾经的问题而看不到如今的成绩。自2015年我国启动农药化肥零增长行动以来,化肥和农药年均使用量分别减少了10.3%和12.3%。截至去年,我国化肥农药施用量已连续四年实现负增长,不合理的施用减下去了,农产品质量和效益提起来了。这些努力当然不应该被选择性忽视。
说到底,化肥农药屡受非议,一方面再次说明在粮食连年丰收的情况下,人们对“舌尖上的安全”有了更高的要求。另一方面也说明,在提升化肥农药利用率和做好农业科普方面,努力空间还很大。除了要研发推广新产品新技术,改进化肥农药的施用方式、提高利用率之外,媒体也应积极引导公众辩证理性地看待这些问题。
往大了说,也不只是化肥农药,近年来凡是涉及农产品质量安全问题,总会有类似非黑即白的声音出现。而无论是对某一类农业投入品的功过评说,还是对某一项农业新技术的利弊分析,都不应该是“一棒打死”或者“一捧上天”的简单判定,而应该秉持大历史观和科学态度,否则人云亦云、跟风盲从,不自觉中就耽误了现代科学的发展。
“零化肥零农药”不等于“健康”,使用化肥农药更不等于“有害”。这应是关于化肥农药的常识,更应成为社会公众的共识。